“你是说2000万的货款账期已经一年了还没结？他们应付账款余额目前是多少？”陈行一眉头一皱，抛出来一个问题。“我也不知道啊，我负责的是货币资金科目，应收应付都是闻哥看的，收入那边也是他。你也觉得很奇怪吧！按说一家公司，有应付账款可以理解，但是这么大额一年都没结。供应商能不急吗！”说起工作，周未以来了一点劲头。“反正我是觉得这家公司有点怪怪的。”关于最近看到有问题的银行对账单，周未以拿不准，就先没跟陈行一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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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当你抱怨公立医院人声嘈杂像个菜市场，医生态度不好的时候，不妨想想，国际部门诊的体验，是超过十倍的价格换来的。
　　因此，国际部门诊总是人烟稀少。
　　“查了一下基本上没什么问题，应该是低血糖晕倒的，再加上长期熬夜，现在是睡着了，估计很快就能醒。”医生在旁说到。
　　其实周未以已经醒了，但她不敢面对。
　　回去咋和闻明交代，还有那个情绪极不稳定的经理林风晨。她可是亲眼见到过他对着闻明破口大骂，带脏字的那种，不知道的以为是闻明犯了什么大错，实际上只是给他一份资料晚了三分钟。
　　闻明私下跟她吐槽过，林风晨家里压力大，这么多年了还是经理一直升不上去，情商是很低啦。
　　两个人说完以后得出结论：现代人或多或少心里都有点问题，有的人表面不明显，内心容易内耗。有的人是真的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，比如林风晨。
　　“如果醒了的话，是还想在这里继续睡，还是跟我回去？”陈行一悠悠开口。
　　装睡也很辛苦的。
　　真正睁开眼后的周未以发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，心都在滴血。
　　国际部，不能刷医保，晕这么一下，要多少钱？他叫什么来着，我只记得他姓陈了。
　　“谢谢陈总送我来，我是普安的周未以。”
　　“我知道，现在怎么样？医生说你没什么事了”陈行一顿了一下，“我现在要回S公司那边，你要走么？”
　　“走走走”，周未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，发现衣服上的油漆没干透，还是蹭到了病床床单。
　　完了，国际部急诊的床单是不是也得我赔啊？
　　陈行一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，“我这边垫付了两千，一会儿先去退一下押金吧。”
　　跟在他后面的她亦步亦趋，急诊到收费的地方不过几步，周未以走的极其漫长。
　　“先生，不好意思，我们这边还需要补248元。”
　　惊雷划过周未以耳边，她想再次晕倒。满打满算就挂了一瓶葡萄糖，做了一下心电图检测，为什么这么贵啊！陈行一这个冤大头，为啥要把自己送到国际部啊！普通的三甲公立医院不行吗？这辈子周未以只进过一次国际部，400块钱的挂号费她心疼了许久，这次好嘛，2248块，能买多少只可爱多！
　　“扫我的吧，微信”，周未以颤颤巍巍拿出来了手机，才发现闻明还有彭佳人给他发了不少微信，以及林风晨骂她连个外卖都不会取，她赶紧给闻明回微信，说自己已经没事了，马上回公司。
　　消费主义者总说刷卡的声音无比美妙，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则是噩耗。
　　“陈总，那两千块我怎么还给您，微信还是支付宝？”
　　医院是债主，陈行一也是她的债主。
　　陈行一打开了收款码，“微信吧。”
　　扫完两千块的周未以失去了最后一点精神气。
　　“你在这里等一下，我去拿车。”
　　从停车场开过来的陈行一透过挡风玻璃，看着生无可恋的周未以一边踢着急诊门口的柱子，一边嘴里不知道碎碎念什么，又生动，但看起来又很蠢。
　　车上非常安静。安静到周未以能听见自己喘气的声音。
　　“今天是怎么回事，这些人你认识？”陈行一开口。
　　“怎么可能！他们就是跟着我上的电梯，不是我带上来的！”周未以急忙解释，“他们说是老板的债主，欠他们货款2000万已经一年了，最近联系不上老板，只好杀上门来了。我也是倒霉，中午下楼取个外卖都能遇上这么奇葩的事情。”
　　“你是说2000万的货款账期已经一年了还没结？他们应付账款余额目前是多少？”陈行一眉头一皱，抛出来一个问题。
　　“我也不知道啊，我负责的是货币资金科目，应收应付都是闻哥看的，收入那边也是他。你也觉得很奇怪吧！按说一家公司，有应付账款可以理解，但是这么大额一年都没结。供应商能不急吗！”说起工作，周未以来了一点劲头。“反正我是觉得这家公司有点怪怪的。”
　　关于最近看到有问题的银行对账单，周未以拿不准，就先没跟陈行一说。
　　说话间，两个人已经开到了S公司的地下车库。
　　这边会议室里，林风晨得知上门的供应商大闹了公司一场，人还是周未以带上来的，已经骂了一遍闻明，无非就是那些话：“这就是你选来的人？还非要带她做这个项目？他妈的谁能干出来这种事情！我告诉你，这个项目很重要，不要再给我出幺蛾子了！”
　　彭佳人这边一边看着林风晨发疯，一边给周未以发微信：“以tຊ姐！SOS，你到哪了？疯子又发疯了！”疯子是彭佳人给他起的绰号。
　　话音刚落，林风晨就看见陈行一敲了门推门进来，后面跟着周未以。
　　“林总，你们同事我送回来了，医生说她最近加班过度，长时间熬夜，再加上低血糖导致的晕倒。现在已经没事了。你们也真的辛苦。”
　　“哎呀，哪里的话，不辛苦不辛苦。可太麻烦陈总了，”林风晨的脸秒切换，褶子都快挤成一朵花，霸王花。“小周啊，快谢谢陈总。”
　　周未以立刻鞠了个躬，“谢谢陈总，您的大恩大德我不会忘的！”谢谢他四两拨千斤的把债主上门的这件事抹过去。
　　陈行一微微点了个头，“下午我们开个会吧，快一周了，互相碰一下进度。一会儿我同事会在群里通知大家具体时间的。林总，让周未以也参加一下，中午还是有点收获的。”说完陈行一走了。
　　林风晨忙不迭点头，“好的好的。”
　　周未以一步一步挪去了自己的位置。
　　林风晨此刻已经消掉了大半火气。“今天的事情就算了，周未以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！还有你，闻明，准备一下下午开会的资料。”
　　刚登上电脑微信，彭佳人就发来好几条，“以姐，你真是吓死我们了！据说你中午以一己之力化解了上门讨债的债主啊！没事就好没事就好。”
　　“中午的饭你们拿到了吗？”
　　“拿到了呀，看你一直没回来，闻哥出去找你了。前台跟他说你晕过去了，华旗的陈总把你送去医院了，闻哥把饭拿回来也说要去的，结果林疯子让他给别的项目算一个数，陈总也打电话过来说人没有大碍。所以就没去。”彭佳人敲键盘敲得飞快。
　　“你没事就行，中午的卤鹅饭你还没吃呢，拿去微波炉热热还能吃。”闻明也发来了微信。
　　中介沟通群里，华旗证券的丁飞发了一条通知，跟大家说一会儿三点半开会。
　　经历了中午那么一遭，周未以有点没有胃口，但是想想自己就是因为没吃早饭所以晕过去的，现在还是得吃点。
　　“中午那些人呢？”周未以一边扒拉饭一边回彭佳人微信。
　　“嘿嘿，我去找出纳小妹们八卦了。说是公司和物业都报警了，被警察带走了。你不也晕过去了吗？她们还说是你被打晕了。不过为啥疯子对这个华旗的陈总毕恭毕敬的啊？虽然这个陈总是很帅啦，但很年轻哎，看着疯子舔他蛮不习惯的。”
　　噼里啪啦的键盘声，一看就不是在认真工作。
　　额，都被警察叔叔带走了吗？那一拳好像没有很疼？周未以得知自己是低血糖晕倒了以后，也没有索赔的打算了。
　　对啊，为啥林疯子这么巴结这个陈总的？
　　她打开了闻明的微信小窗，“哎哎闻哥，这个陈总什么来头？”
　　“你还有心思八卦，”闻明回她，“陈行一据说是华旗最年轻的VP，别看这个项目收费不如IPO，但是短平快啊，一个月就能知道能不能收，最快三个月就能做完。一看就是刷陈行一的简历，背后还不知道什么来头呢！”
　　“你中午跟他说什么了？他让你下午去参会？”闻明又问。一般这种会议基本上就是经理和闻明去参加，轮不到小兵头上。
　　“也没啥，我就是跟他描述了一下中午的场面。”周未以把中午的场面又给闻明复述了一下。
　　“是有点蹊跷，就算是不给钱，也犯不上一个月都不接电话吧。”闻明回周未以。
　　“资料准备好了吗？马上三点半了！”林风晨的声音让人听起来依旧丧气。
　　“好了好了，林经理。我们走吧，未以？”闻明应了林风晨。
　　三个人一起进了会议室。律师已经先到了，杜方律所也是红圈所中赫赫有名的一家，合伙人王大为开口：“林经理，这就是你们中午那位控场的小朋友吧？年轻人不能小觑啊！”周未以也听不出来对方的语气，只能讪讪笑了，林风晨要开口的时候陈行一带着丁风进来了，“大家都到了？那就开始吧。王律您先？”
　　对方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才开口，“历史沿革没什么问题，股权结构也很稳定，唯一可能存在问题的是公司治理，主要还是家族企业的通病，老板是董事长，财务总监还得听老板娘的，往外划款都需要老板娘签字，投融资总监是老板娘小舅子，出纳那边的小姑娘们据说都是老板娘的远方亲戚，表外甥女表侄女一大堆。我们律师这边意见都比较保留的。”
　　“家族企业的通病，确实是，会计师这边呢？”陈行一问。
　　“哪家家族企业不是这样的？盘根错杂关系，老板也只信任自己人，这种架构下一年收入几十个亿净利一两个亿已经很不错了。我们核过了，基本上项目真实性没什么问题，近三年平均收入在三十个亿以上，公司的客户也是大企业，不存在集中度的问题。”林风晨急忙说到，“虽然利润率比较低，但这个行业本身就是重现金流的，资金很重要。”
　　“那今天中午的事情林经理这边有核过么？应付账款余额能和采购量、业务量匹配么？”陈行一又问。
　　林风晨自信满满地说，“关于应付账款余额这边，事发突然，还没有来得及核。之前我们看过是没有问题。”
　　“今天中午的事情还是希望会计师这边再费心核对一下，虽然我们中介的目的是为了撮合交易，但大家也要讲究公平坦诚，公司有的一些问题不要隐瞒，能在阳光下交换利益，再谈价格。”陈行一说完，深深地看了周未以一眼。
　　白衬衫上的油漆变硬了，周未以披着西装外套，心慢慢冷了下来。
　　她曾经以为，普安作为会计师事务所里的佼佼者，同事们应当都是光鲜亮丽的精英。但慢慢她发现，阳光下也有腌臜事，利益面前很多人都失去了底线。每个人头上的光环其实都不堪一击，你用什么角度去看待，意义也会完全不同。
　　职场的第一课是祛魅。